十
只有奥娃感觉到了房间里突然漫溢起来的凝重气氛。
“一种机器？”芮明用一种完全不信任的语气重复着。
“一种机器！”艾森的声音里充满了憧憬和好奇。
“一种机器……”小福莱斯特则喃喃低语，不安地在高背椅上挪动着屁股，“我无法相信。”
“一种机器。”古拉斩钉截铁地强调，一边用鼻子嗅着屋里的空气，“更准确点说，是一半死尸一半机械的改造装置，因此我的鼻子才会本能地嗅到这些怪物靠近的味道。它没有使用蒸汽，所以克诺亨也拿不透它是怎样运作的。”
古拉捅了克诺亨一把。这个髑髅还没能找到自己掉下来的脑袋，只能从胸腔里发出沉闷的哼哼声。他焦急地搓着双手。
“艾森小姐，我跟你说过要注意哥布林的右眼。”古拉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圆形装置，“因为这里面装上了活的东西。这些被改造的死尸听它的命令，被刺中了右眼就会失去控制。”
眼珠一样的东西又回到了食人魔的裤兜里。艾森的目光追随了过去。
“我来到厄舍宅，检查完那只飞猫的尸体后，将这个装置取了出来。”古拉接着说，“史密森先生听说过吕贝克的传说，却没有注意到空中魔王城的民间怪谈与它有关系。我警告他，也许怪物的出现与魔王城降临有关。史密森先生听从了我的建议，安排了纺织厂的工人住到宅子里，并给他们配上了夜间警戒的枪支和钢叉，以应对可能来袭的怪物大军。”
“这些机械怪物和圣剑有关系吗？”艾森问道。
古拉耸耸肩。
“也许有，也许他们就是冲着新发现的圣剑而来的，谁知道呢。不过，我来到这里的时候，圣剑早已失窃，住了没多久，芮明女士也来了。我真没想到她们是来驱逐我的。”
芮明哼了一声，显然心情不太好。
“恕我直言，如果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是怪物大军，达玛事务所只能给出一个合理建议——尽快从这里撤走，撤空这里的所有人。我们不能和空中魔王对抗。”
“撤走？”史密森先生如梦初醒，尴尬地连连摆手，“不，不，你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我是不会离开厄舍宅的。”
他站了起来，焦急地踱了两步，烟斗从手里滑落到地上。
“在找到圣剑之前，我不会离开这里。我有一种预感，圣剑还在这个宅子里。如果让这把圣剑落到魔王——或者机械怪手里，那后果不堪设想。身为一个军人，这种时候怎么能自己逃开！”
古拉同情地点点头：
“是的，如果史密森先生的精神一直这么清醒的话，我一百个同意您的看法。”
“可惜的是，史密森先生没有意识到，自己恰恰不能保证清醒。”芮明冷冷地插话。
史密森惊讶地停下了脚步。
“小姐，您在说什么？我不明白。”
“如果您没有办法记住，一个月前和那个髑髅科学家几乎形影不离的事实，”芮明毫不留情地说道，“我们只能强迫您离开，因为您的精神状态不允许你留在这里，和魔物战斗。”
史密森缓缓坐回了椅子里，脸上终于露出了僵硬的笑容。
“芮明——不，丽美小姐，我还是不明白您的意思。”
芮明的眼睛在灯光的背面灼灼发亮，活像一只嗅到了耗子踪迹的猫。
“我的意思是——所有人的意思是，史密森先生，您有时疯癫、有时昏睡的发狂症状已经持续了一个月，而您忘记了太多的东西。小福莱特先生不得不代替您行使主人的权限，直到昨天上午。”
芮明转过头，对着艾森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：
“昨天上午，史密森先生突然完全清醒过来了，就像这一个月来根本没发过疯一样。他从卧室出来，对小福莱斯特吩咐说：如果有人手持署名为杰克·里普尔的推荐信前来，务必要将她留下。”
艾森警惕地将双手背向腰后。
“杰克·里普尔？”她讪笑着，重复了一遍。
“没错。那个将要前来的人，就是你，盗贼艾森。”芮明说。
还没等艾森回话，史密森先生突然惊叫一声，从座位上跳了起来。
“我想起来了！是的，我想起来了！那天早上，克诺亨来找我，说在起居室的壁炉里检测到了一些震动波，问我知不知道烟道里藏着东西。我就和他一起去查看，里面什么也看不到。克诺亨自告奋勇，打算从屋顶的烟囱下去查看……等他上去了之后，我突然听见一声巨响……我的脑袋……”
古拉苦笑起来了。
“是的，我们都听见了那声巨响，赶过来时发现你躺在起居室的地毯上，晕了过去。从那以后你的神志就再也没有清醒过。而克诺亨不见了，我们私下都认为是他砸了你的脑袋——所以芮明小姐非常残酷地拷问了我。”
“无罪。”芮明回应。
史密森先生颤抖着，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。
“那声巨响，那声巨响，我打赌一定是通道门被打开的声音！”
他狂叫起来，从椅子上跳了起来，顺手举起架在桌上的一把手杖。
“通道门！”
发狂的史密森先生叫道。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，史密森一个箭步冲到了壁炉旁，使劲拧动安放在上面的花瓶。
一声巨响。
壁炉旁的橱架狠狠地翻转了过来，撞到小福莱斯特的高背椅，将他打翻在地。
史密森挥舞着手杖，狂叫着钻进橱架露出来的洞穴里。
“抓住他！”芮明命令。维娜已经冲了过去，但马上倒退着出来了。
“他升上去了。”维娜说。
奥娃是第二个跑过去的人，她往洞口里望了一眼，有轧轧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，有点像水力升降机的声音。
“这就是通到秘密阁楼的升降机吗？”奥娃叫道。
“是的！”芮明气急败坏地嚷着，“他把机器升上去了，我们要怎么上去？”
话音刚落，轧轧的声音停住了，接着是一片更为刺耳的哗啦啦声响。
升降机的机箱出现在洞口。一个漆成绿色的大篮子。
李斯特太太捂着胸口，脸色变得煞白。只有古拉在李斯特太太晕倒的时候一把扶住了她，将她横放到沙发上去。其他人都顾不上她了。小福莱斯特先生第二个晕了过去，瘫倒在地板上。芮明扯起裙摆，咒骂着什么钻进了篮子。维娜、赫丝塔、艾森一起跳了进去。
随着一阵紧张的拉扯声，升降机再次升了上去。
房间里只剩下两个晕倒的人。还有古拉一家和奥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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